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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9章 臨走多思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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賈元春看著前來宣旨的太監,頓時呆楞當場。她是求了母親私下給她找個好大夫看看,但也從未想過會驚動皇帝。她是知道自己身體的,早年做女官的時候因為家世性格,很受過一陣排擠。受了寒涼,子嗣艱難是必然的。尋醫問藥,也不過是省親那天開口提了一下。這原本在妃子之間,也不過是私下的普遍事情。可如何能夠傳到皇上那裏?眼下這四個給她診脈的禦醫,一個都不能得罪不說,她還得生生受著。

太醫診脈後離開,她趕走了在身邊的旁人之留了抱琴一人在旁。手指不斷敲打著木椅的扶手,她咬牙切齒的低聲詢問:“這事情是如何傳到皇上那兒去的?”

抱琴聽到自家娘娘的問話,也只得搖搖頭:“前兒才跟太太提了一下,也是老太太說了的。娘娘若是有個一兒半女的,這位置說不得還能動動。只是早年娘娘是遭了罪的,這體寒難孕。不過這後宮妃子求子的多了,也不是就娘娘一個……”

賈元春貝齒啃咬著下唇,咬出一條緊線才松了口:“讓人去打聽打聽,眼下我娘家榮耀父親又是四品的糧道。雖然說已經跟榮寧分了府,也脫不開一個賈字。眼下這裏頭並不缺少銀錢,你拿我的私房去讓人仔細打點一下看看到底是誰給我找這種不痛快。眼下就是皇後,也是管不得我這個鳳藻宮的!”

她心下暗暗生著怨恨。原本,她並不想攀龍附鳳的進入這宮門。但是祖母的話讓她明白,她若是不入就真的會走投無路了。她雖然有著榮國府嫡出大小姐的名頭,可說到底她的父親都是一個不足正五的小官。一個位置做個五六年多沒得動彈不說,身邊的兄弟也是很難短時間內成事的。若是不趁著年少進宮謀一個別的路數,就是婚事都是難辦。

就這樣,她才同意了進宮。同意了,舍棄那一身世家小姐的臉面去學習那些伺候人的東西。她原本求得,也是一個日後若是出了這個宮門,能夠有一個好婚事等著她。

可不成想的,本應該是皇後大點的日子卻讓她爬上了龍床。皇帝是英俊的,比照著她曾經見過的那些世家子弟多不狂讓。但是,皇帝也只有一個。這一點她從成為才人的時候就明白,更不用說這個後宮中原本照應她的甄太妃,有了一個更好的選擇的時候。

因為弟弟的玉佩被封了貴妃,她是欣喜的。但是同時,也是沮喪的。因為她比誰都清楚,皇帝對她只有補償沒得其他。可就是這樣的補償,也是好事。至少,她每個月能夠見到三四次的皇帝。能夠在這座宮殿中,當一把女主人照顧自己的丈夫兩三次。

所以,她從不去爭寵。因為她知道,只要她活著皇帝就不會不顧及她。但是眼下,卻有人給她弄了這麽一出事情,她冷笑著勾勾嘴角,那些女人是不是忘記了,她眼下雖然是妃,是妾。可說到底,也是偏房。就是死了,也能做繼室禮入了皇帝地宮的。

木承澤不負責任的讓人宣旨,就把這事情忘記了。眼下朝中的事情還有很多,雖然同北蠻之間已經商定。但是西夏那頭,也是要緊的事情。他們占據著西北的地方。雖然說不上水草鳳媽,到底是商途必經之地。而且聽說前任西夏王剛剛過世,繼承他王位的是他唯一的女兒的丈夫,有著赫連鷹稱呼的有名將軍。一個武將當了皇帝,這可不是什麽好事情。

喬安拿著一個黑色匣子低著頭走進禦書房,仔細的將裏面的獸皮拿了出來,遞給木承澤:“林如海找的人從西域捎過來的折子。”

“說了什麽?”木承澤在批奏折,頭也不擡的詢問喬安。喬安搖搖頭:“小臣還沒得看,只是送信的紅蛇衛說,情況緊急需要陛下親閱。”

木承澤聞言,楞了一下就放下手中的朱筆,拿起那卷不知道是羊皮還是什麽動物皮的卷紙,拆開上面捆綁的麻繩。上面是用墨綠色的墨水寫的文字。簡單扼要的交代了三件事情,第一件事情是當年甄家三房的女官甄氏,並不是臨郡王女人,而是判王翼王的長子,果郡王的女人。離開果郡王的時候,依然懷有身孕;

第二件事,說眼下果郡王的人在西夏安家。據猜測,剛剛登基的西夏王,可能就是當年的果郡王;

第三件事,甄家三房眼下同西夏關系密切,似乎有協助的關系平安州守備原本就是翼王舊部,有謀反的可能。

看到這樣的陳報,木承澤內心深深吸了口涼氣。當了西夏王的果郡王……他出生的比較晚是不怎麽熟悉這位堂兄的。只是聽說,就是在翼王伏法後的四五年的時間內,也能跟他的父王鬥個平手。可見其能耐。他抓緊皮革,指節用力的在桌子上輕輕捶了捶,起身整理了一下衣服:

“去上皇哪裏!”

他本來是不想因為這個而去叨饒的,畢竟那甄氏快死了。眼下他的父皇似乎心情很不好,若是這事情報上去怕是一片風雨了。但是這等事情,如果他是父皇過世後繼承皇位的,必然會直接上手。可說到底,他上頭都有一個太上皇在哪裏。這些事情,還是要告知一下比較好。至於他父皇如何處理這種事情,就不是他考慮的了。

上皇看著從兒子哪裏得到的皮革,呆楞了許久才大聲的笑了起來。他笑的蒼涼中有帶著一種悲傷,木承澤站在一邊不知道該做如何表示。只等著上皇的聲音沙啞而無力後,才開口:“兒臣想著,不若讓紅蛇衛和內府令跟著這個查查。”

“查查吧!”上皇閉上眼睛,隨手將手中的皮卷扔給木承澤。過了許久才緩慢開口:“朕老了……老了!退下吧!”他揮了揮手,不再作聲。木承澤等了一會兒,便躬身後退三步離開。

元春這邊找人查是誰給她使得絆子,同時木承澤哪裏也派出了人前往西夏,調查果郡王的事情。如果此時西夏王真的是當年的果君王的話,那麽他所圖的絕對不是簡單的一個小小西夏國。肯定是希望借助西夏國的勢力,重新返回這邊。

王夫人今日起了一個大早,因為她要代替老太太去王熙鳳那頭給她們小兩口送行。對此她雖然有些不樂意,但也沒有推脫。左右的想著,也就是給自己的侄女送行罷了。至於賈璉和榮國府什麽的,看著眼下的榮耀和寶玉,她也就沒什麽念想了。

王熙鳳起了一個大早,迎著王夫人進了自己的小院子尷尬的道:“說起來,倒是侄女我失禮的厲害。若是知道哦姑姑今天來,哪怕是讓人說了不規矩也要從榮禧堂哪裏走的。只是眼下我雖然是管家的媳婦,到底不是正經的太太。倒是讓姑姑來了我這小屋子的……”她一副十分過意不去的樣子,倒是讓王夫人心裏好受了幾分。這個丫頭是她打小看著長大的,那心眼兒什麽的到底是王家人教導出來的。這丫頭也不過是拼了一個潑辣二字罷了。

她隔著炕桌坐在王熙鳳對面,看著眼前這個粉黛鵝黃裝點得屋子,抿了抿茶:“我上次來看著還是你喜歡的滿堂紅呢……怎麽眼下的就變成了這般摸樣?”

“唉!”王熙鳳看了周圍妝點,笑了一下:“姑姑有所不知,我們爺不知道最近從哪裏來的神經,楞是說那滿堂的紅應的是富貴奢靡不是他這等讀書人要的。楞是找了他姑姑,換成了這般摸樣。我倒是聽了來得婆子的話,悄悄弄了卻也不好說。若是您不來,都還以為我換了性子呢!”她說的有些無奈和沮喪,王夫人看著她似乎笑得也有些勉強就明白這小兩口怕是因為這個,有了些口舌了。她低頭想了想,放下手中的茶杯手指摸著那青花的杯沿:

“這是怎麽了?跟璉兒吵架了?”她聲音溫柔,帶著一種長輩寬解小夫妻的口氣。王熙鳳看著她,歪歪頭有些蔫蔫的道:“吵架倒是算不上……”她看了一邊伺候的人,打了一個眼色讓她們下去才開口:“不瞞姑姑,我自幼在您眼前,都說娘死舅大。可說到底姑疼侄也是慣例,我這入門子都三四年了。你說我們感情好嗎?”

“怎麽不好了?我看你這裏面哪個不是好東西?有幾個是你嫁妝裏面的?”王夫人掃了周圍的擺設一眼,溫柔的笑著。

王熙鳳勾勾嘴角,露了一個嘲諷的笑:“那您說,除了這些他給了我啥?我跟他說,不管長輩哪兒怎麽鬧的,我們做小的孝順著總歸是個理兒。可你看看,不說別的就是老太太還在呢!可他說了個啥?不是親奶奶……去!”她最後用哨音引發的那個尾音,讓王夫人楞了一下。她垂眉:

“你這個話說的也沒錯,可說到底璉兒說的也沒錯。老太太固然是長輩,可眼下分了家,他這麽說也是應該的。不管怎麽說,他正經的奶奶牌位還在。不是你姑姑我說話不好聽,這事情你順著他來就是了。”

“順?”王熙鳳瞪大了眼睛看著她,冷哼一聲:“姑媽,我給您透個實話吧!那就是一只羊不熟的白眼狼。我伯父對他不好嗎?就是因為我跟您親厚了,到現在……哈……到現在,我還用著附子湯呢!”她說到這個,神色黯然下來。

王夫人聽著她這麽說,心思滾滾。璉兒曾經說過,要晚要孩子。但說到底,這子嗣本就是婚後第一大事。但小兩口……她轉轉手腕的佛珠,突然間想到鳳哥兒跟自己親厚的事情。她皺眉想著,這是不是說璉兒知道當年他母親的事情了?想到這裏,她又覺得不可能。當年的事情是老太太一手促成的,她不過是跟著撿了便宜。想到這裏,她抿了抿唇:“你們小夫妻的,我看著璉兒就是個好的。你看你姑父,說是讀書人可也不是丫頭小妾的。雖然沒有你公公那會兒鬧得厲害,可說到底也是有的。他如此年輕,可是一個都沒得。”

“他哪兒是沒得啊!”王熙鳳的聲音突然升高了些:“他那是他那好師傅,拜了師不好再作了。可我看著,還不知道不知道的地方有什麽雞鳴狗盜的呢!我不過是求了他,讓他跟林姑父說說,那大夫跟著來了京城,雖然說是已經入了內府令到底還是有著交情的。給娘娘看看又倒是如何了?不管娘娘身份如何,不也是他姐姐嗎?再者也是我表姐,這事情看著好好的事情。他就左推右欄的……就是不知道他到底安的什麽心思。一想到這裏,我就覺的……”說到這裏,她停了下來。

正式此時,外面傳來丫鬟婆子的走動聲。只聽著一個清澈的青年的聲音由遠及近。青年一身隨意的藏青色長袍,沒有什麽額外的裝飾。就是那紮在腰上的腰帶,也不過是雨過天晴色的煙白青紋而已。

青年頭發簡單的用腰帶同色的方巾包著,一副偏偏少年郎的樣子。也許是養尊處優的結果,青年並不顯得成熟。那未語先笑的嘴臉,在臉頰處有著兩個很好看的酒窩。看著就是一個英俊小生,很是能討喜的人。

“見過嬸嬸,這馬上走了還勞煩嬸嬸前來想送,真是讓侄子深感不安!”賈璉恭恭敬敬的給王夫人行禮後,看著王熙鳳目光清冷:“不是說要走了嗎?怎麽還沒收拾妥當?”

王熙鳳看了王夫人一眼,低頭笑著:“如何收拾妥當?這滿滿一大家子的東西,你不管家是不知道這裏頭的事情。我還等著管事的處理好了銀號的事情來給我回話呢!”她的語氣不是很親密,這更坐實了小夫妻心口不一的狀態。

這是兩口子從寧國府回來後就商量的策略,他們到底是輩分小,若是賈赦不回來看著賈敬也是不怎麽想過多幹涉。林如海到底是姑爺,也不好幹涉到自己岳家的事情。更不用說,王子騰在賈璉參加科考的事情上已經插了一手。那個時候插手,說的是翁婿情誼。若是現在再插手,就不合適了。

與其讓老太太派了人離間了他們夫妻之間的感情,不如趁著這個時候,就把問題擺出來。到底是不是問題,只有他們夫妻倆進了被窩才知道。但是坐坐樣子,日後也好相處。怎麽說,明年賈璉參加進士科舉。中進士是穩的,這倒不是賈璉自信而是王熙鳳相信林如海這個人。更相信,眼下在內閣的伯父的名頭。

但是,一旦賈璉中了進士,先不說名次單單是這麽一個身份就絕對不能牽扯到那邊的府邸。若是眼下說明兩個人不和,賈璉本身也是對老太太不太如意。那麽日後賈璉就有理由不去,而王熙鳳也有理由去的時候抱怨三分。

當然,這一切都建立在賈璉中了進士留在京城為基礎的。若是能有一個外任,那麽這些雖然說做著不太合適也不會算多此一舉。

王夫人見到賈璉進來,看著兩個小夫妻之間的氣氛。頓時覺得,她已經不適合在這裏多呆了。只得起身:“我也不是來送你,只是來看看。怎麽說也不過是在家裏呆了不到一個季度。這就是要走的,我也是不放心。眼下看著你們都整理妥當了,我也就放心了。寶玉此時怕也是要起的,我還要回去。不然他起來看不到我,怕是要到老太太那裏鬧騰的。”

她用寶玉打了借口離開了,賈璉和王熙鳳相互對視一眼抿唇笑了。賈璉伸手將王熙鳳的下巴捏在手指間,看著那明眸貼近了:“怎樣?你那姑媽……看著可是個傻的?”

“她若是傻得……倒也是奇怪了的。不過說起來,倒也有一件事情很有意思。”王熙鳳起身看了看看似已經走遠的:“今兒我都沒起身送她,看著倒也沒生氣。”

“你剛剛那一挑刺論理的……她此時怕也是顧不得這些。只等著回去給老太太說了才好。”王熙鳳端起已經溫了的茶喝了一口放下茶碗:“我那個姑媽……做別的不成,這木頭媳婦卻是做的最好的。我原本還琢磨著,老太太在如何偏心也不能錯過了太太,選了我這個姑媽。後來若不是你那麽一說,我還真有些鬧不明白呢!眼下整個京城誰家不知道老太太當年那檔子事情?到時候你若是有心思不去,避開了也不會有人說你什麽。橫豎不是親奶奶不說,還有著謀害嫡嗣的嫌疑。索性的,她也只能有著氣憋著。”說著,王熙鳳笑了起來。賈璉看著她的笑容,搖頭嘆息。

兩個人湊著這回子空閑,說了些話等著管事的回來就拿了最後的包袱帶著要帶的人浩浩蕩蕩的坐上馬車準備西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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